不是银桑是卷子

如果我开挖掘机你还爱我吗

像许多人一样我不愿再有来生

感谢现在还没有取关!我又来发垃圾文字了!


是(平行时空的)龙獒……!给@我要性生活 

请大家随意看看🙏🏻


总之不是真的 全部都不是 没有一件事情发生过 请不要当真 请不要当真 请不要当真


*


 

五岁时,我被父亲带回城里上学。我的父亲是一位乒乓球运动员,不客气地说,他并没有出色的运动天赋,因此他的运动生涯非常短暂——并且时运不济,在省队呆过两年,然后过早地成为了一名乒乓球教练。我的父亲唯独值得尊敬的是他对乒乓球的热爱,我猜测这种狂热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,又通过与我母亲的结合,将这段骨血刻在了我的身上。在五岁这一年,我第一次接触到乒乓球,在这个时候,它就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,以至于我接下来的人生中都难以逃脱。我开始学习这项运动,变得和周围的同学们不太一样,我丧失了大多数与人交流的时间,不常说话,又因为发育得比同龄人晚一两年,于是受到了一些幼稚的、天真的、恶毒的对待。这些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,成为镜子上的水汽,空气流通后就会逐寸消失。某种程度上来说,我继承了父亲的大多数特质,偏激、暴躁,对大多数事情漠不关心。长大以后我逐渐意识到:一个人一旦对某件事物格外狂热,就会在其他方面变得相对单纯。

进入省队那一年我十二岁。在那里,我认识了与我的生活轨迹类似的朋友们,有些人现在仍然与我保持联络,更多的人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。至少我们曾经是一样的人,是大多数人,在学校读书,在体育馆打球,回宿舍睡觉,三点一线。和他们不同的是,我在五岁之前,曾在乡下生活。我比他们多出一截童年时光。我的父亲将我寄养在乡下,直到五岁时,我告别了幼时的玩伴,回到城里读了小学。

这不是一段虚无的过去,不是一件因为要向人展示才存在的标本,与别人不同,我对于五岁以前的生活保有非常清晰的记忆,换句话说,我记事比他人早些,可能在那时用光了记忆的额度,导致后来变得健忘。那段记忆格外鲜明,或许已经在无数次的回忆里遭到了我的篡改,但无论如何,它在我的脑子里面历久弥新着,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忘了。

 



我在乡下的邻居,他的家里养了五条藏獒。

生活在南方的人大概很少见到这种凶猛的大型犬,听说藏獒起源在西北,与游牧民生活,耐寒,可以在冰雪中入睡。在温暖潮湿的地区则非常稀少。我们的邻居家里养了五条这种大型犬,在我人生的前五年中,它们吠叫声与我紧密地相连,死死地缠绕在一起。

邻里之间有这样的传言:它们曾经将一个半夜翻墙进来行窃的小偷咬得面目全非,但是他并没有当场死亡,而是进了镇上的医院,症状反复,几个月后因为并发症痛苦地死去了。这是我在三岁时听到的传言,那时候我开始记事,懂得大人的交流,而不只是随意的、轻佻的,逗弄小孩的语言。我学会说话很早,被长辈带出门走街串巷,被抚摸过头顶,称赞我早慧,我后来发觉它伴有一种不好的寓意,但为时已晚。我坐在凳子上,抱着玩具,听到大人们谈论我们邻居家的大狗,据说它们十分凶残,曾经将盗贼咬成重伤,不治身亡。或许确有其事,但已经发生在许多年前,我每天早上都会听到它们的叫声,日复一日中变得衰败、软弱,当我进到院子里面时,它们已经与南方的狗没有两样,有一副虚张声势的外表,对我爱答不理,不再富有攻击性。我那时候四岁,学会了说话、走路、跑步,我没有上幼儿园,但是学会了背古诗。我比这些大狗还要矮一些,与我对视时,它们垂着眼睛,倦怠、疲惫、死气沉沉。

我不能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懂得痛苦从何而来,或许我要比周围人早熟一些,或许小孩确实要比成年人想象中早熟一些,在院子里的那个下午我记得十分清晰,这一个画面在后来被我反复地梦到,没有残缺,没有泛黄,它一直被我加工,每一天都变得更加崭新。我给许多人讲过这一幕,只有马龙相信了,相信我在四岁时与五条藏獒近距离接触。他看着我,告诉我:不要害怕。他让我错觉我们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了,在后来的梦里,我发现邻居变成了他的样子,是他养了这几条丧失了野性的、变了品种的狗,它们曾经把人咬成重伤,但现在已经死去了。

初中的一个暑假我又回到乡下,原先的邻居已经搬走了,这一次,传言更加真切:那几条狗将进入院子里的强盗咬死了,它们也因此被送进了屠宰场。我没有再见过邻居,也没再看到这几条狗,它们大概确实死了。

 



确切地说,我是十四岁认识马龙的。我和马龙年龄相同,在国家队里是年龄最小的一批,从这一点看,我们大约是十分投缘的。我比马龙要大几个月,只在打架时占一些优势。这可能和年龄关系不大。

马龙是个非常刻苦的人。十四岁我们读初中,已经懂得借叛逆期的名号惹是生非,我发育得很晚,生长痛来得迟,初中二年级时,骨骼才开始了猛烈而不能停滞的拔节。自那时起,我的个子窜得非常快,短短半年,我长了将近十公分。我在小学,已经受到许多欺凌,并且积累了很多愤怒,我的反击并不经常有效,但仍然让我掌握了打架的技巧。长高以后,这些愤怒更加泄露得毫无道理,我擅长,而且喜欢打架,我喜欢这种凶狠的、强烈的快感,我带着一些伤去训练,接着受到处罚。

我被教练责骂时,马龙在我旁边看书。

这句话视情况可以进行许多填词造句:我在被罚抄书时,马龙在我旁边写作业。我在打游戏时,马龙在我旁边复盘比赛。

我回到省队时,马龙拿了他的第一个冠军。

我重新进入国家队后,马龙告诉我:他交了一个女朋友。

其实我记错了,马龙是在我回去的第三年交的女朋友。我长大以后,记忆力反而不如小时候,我把时间和大部分精力花在练习和比赛上,那两年我打了很多场比赛,越是获得胜利,就越想要在下一场中赢得更好看一点。我天生喜欢胜利,天生适合乒乓球,适合竞技体育,我相信我是有天赋的,并且有一些运气,因此与我的父亲不同,我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,可以赢所有人,可以打破记录。我确实做到了。比赛时我是心无旁骛的,但是在休息室里,只有我和马龙两个人,那个不温不火地优秀着,在我旁边努力着的好学生,他告诉我:他有了一个女朋友。她很漂亮。

马龙长得非常显小,有一张好像永远长不大的脸,十来岁时我们就认识了,我很快变得瘦削、棱角锋利,有了青年的样子,而马龙还是苍白的,脸颊肉鼓鼓囊囊,下颌角不明显,笑时眯着眼睛,声线也要更细一些。马龙一直是这个样子,让我很轻易地把那几年混淆了,又让我猛地回过神来,发觉那一年我们已经二十岁了。

马龙还是像以往一样地看着我,说,对不起啊。很歉疚一样。

 



十六岁时,我回到了省队,并在故乡的高中就读。我是体育生,没有成绩的压力,又时常缺席学校的课程,很少结交到学校的朋友;在省队,因为被国家队退货,也被同期生排斥得厉害。像小学时一样,我又回到了孤僻独处的生活中。

马龙偶尔和我联系。说到近况,我的教练,他的教练;他学了新的技术,赢了小组赛,去参加我不能够参加的比赛。说,他很希望我能尽快回去,大家都很希望。他叫我好好上课,好好训练。又说读书很累,要做许多题,比打球辛苦。说英文太难了。

马龙话很多,胆子小,又有一点迷信。我结束训练,回家的路上,马龙给我打电话,说他昨天晚上做梦,梦到和我一起坐火车去旅行,目的地是在山上,可是怎么会有往山上开的火车呢?到达目的地以后就下了雨,我们就躲到一个博物馆里去,里面在放映一部纪录片,可是才进去,电影就结束了。

我说然后呢?

马龙很不好意思地说没了,他闹钟响了,得去学校。他又说,他中午去拿学校机房的电脑查,想看看有什么不好的预兆。我问:怎么查的?查到了吗?

他又说没有。我笑了一声,没说话。

想象他在电话那头很专注地对我描述最近的事情,让我感到没有理由的开心。他问我,你没有做梦过吗?没有梦到我们训练的时候?

我说:谁会睡觉还梦到打球啊?

我说:没有。

他噢了一声,电话那边传来教练的声音,他悄悄对我说:晚上要加练,我得回去了。

我说好。这是我十六岁的夏天,马龙的声音和远处落下的太阳处于同一个时段,然后在我的记忆里融为一体。

 



我不常做梦。我的睡眠质量很不好,所以白天很困,晚上也很困,但睡不着。马龙问我时,我唯一记得起来的梦刚好也发生在前一天的晚上,我梦到在我们常去的小卖铺里,我被一个很矮小的男孩卡住了脖子,那双手软弱无力,但却挣脱不开。我的声音变得很沙哑,只能够用气音说话。

和马龙不一样,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还要偏执、不信命,我告诉自己,那个看不见脸的男孩大约是前两年的我自己,他认为我当下不够拼命,配不上他的努力,赢的不够精彩,所以我要变得更出色、更卖力,我要尽早回到国家队去。

十七岁的夏天,我去参加了一场比赛,获得了冠军,那之后省队暂时没有其他的活动,因此我大多数时候可以呆在学校复习期末考试。我成绩很不好,学习确实要比比赛困难很多。我想起马龙的抱怨,是在一个晚自习之后,走出学校,看到了站在拐角,背着书包,站姿很笔直,又很拘谨的马龙。

我很远就看见他了,他还在东张西望。所以我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去,好让他拦住我,叫我的名字。十七岁时我已经比他高一截,但因为一直驼背,看起来又和他差不太多。马龙看到我,很高兴的模样,他说,你是不是又长高了?

我说:应该比你高很多了吧?

他又眯着眼睛笑了。

马龙说,他也才比赛回来,学校也放了暑假,所以想出来玩,就想到来找我了。

马龙又说,他有一个很好的消息要告诉我:秋天之后,我又可以回国家队了。是教练告诉他的,还没有公示,但他想提前告诉我。

 



我的暑假在马龙过来之后,也很快来临了。那天我带马龙回家吃饭,我的父亲听说他是我以前的队友,少有地露出了温和的表情。我的父母邀请他就住在我家里,他很羞涩、但很坚定地拒绝了。如果我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拒绝……如果我知道这一点,我们会怎么样呢?如同没有开向山顶的火车一样,我没有能力预判,也不能够做出这种假设。

马龙住在我家乡的一个多月里,我们周末到训练场去打球。我和马龙一起回到他租住的房子里去。有时候,我在那里打游戏,他看漫画书。有时候我们会做些别的。

第一次是因为我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。我在玩游戏机,然后随口问他,有交过女朋友吗?

他好像愣了一会儿,然后说没有。

我说:我们都十七岁了,我……

这时候他走过来,然后打了我一拳。这一年我们十七岁,处在非常冲动、暴躁、易怒的时期。马龙虽然看上去彬彬有礼,是个乖巧的好学生,但是仍然具备这样潜在的特质。我想也不想地打了回去。

反应过来的时候,我已经把他压在地毯上,而他拽着我的脖子,然后俯下身来。手忙脚乱里我们把游戏机的插头踩掉了,电视变成了雪花屏,发出了呲呲啦啦的声音。很快,变成了我躺在下面,而他缓慢地进来。一时间疼痛压过了所有的疑问,除了痛我什么都不能感受到了,我甚至提不起力气把他掀开,只好出神去听楼下的自行车响铃,听电视的噪音,很长一段时间,这项运动在我的意识里成为了黑白色的、带有尖锐声音的方块。

马龙说,张继科,我知道你,我没有女朋友,你也没有。

很不幸,他说对了。

干完以后我躺在床上,声音变得很沙哑,只能够用气声讲话。我说:我喜欢女的。

马龙没有反应。我踹了他一脚。

又过了一会儿,马龙慢慢爬起来,对我说:对不起啊。

好像真的很抱歉一样。

 

 


马龙告诉我他交了女友以后,我想到的就是这些事情。想到这些事情,就让我错以为这年我们是十七岁,马龙仍然是一副未成年人的样子,很好脾气地笑着,站在我学校的门口,和我度过了一个暑假。

我的记忆力这样差,说不好是因为马龙在我的身边,头发长了又剪,剪了又长,春夏秋冬都是同样一张娃娃脸。说不好是因为这个。二十岁这一年,在休息室里,他用当初告诉我父母他已经租好了房子的羞涩语气,同我说,他有了一个女朋友。他又说,我还没有告诉别人,等过一段时间,我想带她和大家见一面。

大概是看我半天没有反应,他很手足无措地看着我,说:对不起啊。好像对此感到很歉疚。

我说:是吗?挺好的。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吧。我把手放进裤兜里,捻了几下。那年我刚学会抽烟,不幸地不能够控制烟瘾,经常错觉手上应该有些什么东西。

马龙说:好啊。休息时间结束了,我们就要回到训练场上去,他站起来,手放在我的肩膀上,不受神经控制地抖了一下。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。我们往训练场走了。

那天的比赛又是我赢了。在那之后的很多次比赛都是我赢下来的。我的暴躁、冲动、易怒统统发泄在了赛场上,我得到了很多奖牌、奖杯,我有非常多的荣誉。二十二岁这一年,我拿到了奥运会冠军。站在领奖台上,我很明确地感觉到:我的生命里除了胜利,再也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。

就像我说过的,在很小的时候,我就知道一件事情,我很不幸、又很幸运地继承了我父亲的大多数特质:偏执、冲动,对很多事情漠不关心。我有很强的专注力,有运动天赋,也足够幸运,但我的运动生涯同样非常短暂。

因为腰伤退赛的第二年,我在休假疗养时再次回到了乡下。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为乡下,它几经修葺,与中心城镇再没有区别。长辈住在统一修建的洋房里,宽敞明亮。也修了柏油路,铺了地砖。我想这里再也不能饲养那样的藏獒犬,聊天时说到以前的邻居,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隔壁曾经在院子里养了凶猛的大型犬,转而说到现在的邻居家也养了狗,是一种小巧精致的猎犬,并且配了种,想要送过来一只。我下楼时也看到了那只小狗,它在院子里,并不叫,刚巧来了快递,差点跟着快递员的车子走了。

我站在楼下,这一年大街小巷传开了竞技体育的热潮,很快被一些年轻人围住,其中有一些小孩,年纪真的很小,个子也小,我和他们合影,很不熟练地对着镜头笑。想到十四岁时我认识了马龙,和他说到我家隔壁的狗,他告诉我:不要害怕。
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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